甚麼是「婚姻財產制」？
──談婚姻財產制之一
2000.04.03見報
在法律上，婚姻亦為合同的一種，一旦簽立，即為夫妻雙方帶來一系列的權利、義務和限制，以實現法律所規定的「完全共同生活」的理念，亦即《民法典》第一千四百六十二條所指結婚合同的目的。這些權利、義務和限制由《民法典》第一千五百三十二條至第一千六百一十一條所規定，從而構成了婚姻的效力。
婚姻在以下各個方面均產生效力：夫妻之間的人身關係（即由夫妻雙方的忠誠、同居、合作、扶養及尊重義務所構成的關係）；夫妻的姓氏（在雙方同意下可冠以對方的姓氏）；夫妻的財產管理；夫妻在一方或雙方設定的債務上的責任；以及夫妻雙方所取得的財產之擁有權（亦即對財產價值的權利）。而上述最後一點就是這一系列的文章所談到的「婚姻財產制」的中心問題。
甚麼是婚姻財產制？
從抽象的角度來說，「婚姻財產制」一如其字面意義，就是一系列規範婚姻對夫妻財產所產生的效力的規定，這些效力可以是在夫妻關係上所產生的效力，也可以是在夫妻與第三人的關係上所產生的效力。
在綜合考慮過《民法典》的有關規定後，本欄隨後擬將各婚姻財產制的內容分為兩方面作重點介紹：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民法典》中有關夫妻財產的管理及夫妻的債務責任的各種規定中，多次提到「共同財產」及「個人財產」這兩個詞彙，那麼，究竟在夫妻的財產中，哪些是「個人財產」，哪些是「共同財產」？其實，答案便是取決於夫妻所採用的財產制度。在此應注意，適用於共同財產的規定與適用於個人財產的規定是不同的，而當選擇不同的財產制度時，適用的規則亦有所不同。
哪些是適用於澳門的財產制度？
《民法典》設定了四種財產制度，並對之作出規範：取得財產分享制（新《民法典》的新規定）、分別財產制、取得共同財產制及一般共同財產制。不過，這不代表法律僅接受以上四種財產制度，因為結婚人或夫妻可在法律的限制範圍內，為其婚姻設定一項內容合適的特別財產制度。
結婚人怎樣選擇財產制度？
如結婚人欲主動選擇約束其婚姻關係的財產制度，應先訂立一份婚前協定（《民法典》第一千五百六十七條），且應在結婚聲明中說明已訂立了該協定（《民事登記法典》第一百零七條第二款 f 項），並向民事登記局提交證明書，以便與上述聲明一併組成卷宗（《民事登記法典》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 d 項）。
在婚前協定中選擇財產制度，主要可以按下列任何一種方式進行：
由此可見，婚前協定最簡單的內容可以是單純援引《民法典》所規定的其中一種財產制度。但是，若「單純概括援引澳門以外之法律、已廢止之法律規定、或地方風俗習慣之方式，定出全部或部分之婚姻財產制之內容」，則並無任何法律價值（《民法典》第一千五百八十條）。
婚姻財產制的選擇和更改
──談婚姻財產制之二
2000.04.10見報
上周本欄的文章中提到，如結婚人欲主動選擇約束其婚姻關係的財產制度，應先訂定一婚前協定。
怎樣訂立婚前協定？
《民法典》第一千五百七十四條規定「婚前協定須以公證書訂立，或在符合民事登記法律所規定之限制下以該等法律所規定之方式訂立，方為有效。」因此，原則上婚前協定須由公證員以公證書訂立。但是，根據經九九年十月十八日第59/99/M號法令核准的新《民事登記法典》的規定，若婚姻協定的內容純粹為選擇《民法典》所規定的其中一種婚姻財產制度，則可由民事登記局局長將有關協定繕立於婚姻卷宗內即可，而無須訂立公證書。
如結婚人沒有提及欲採用哪種財產制度，他們仍可結婚嗎？
即使沒有選擇財產制度，結婚人仍可結婚，因為法律不但沒有限制結婚必須訂立婚前協定或選擇財產制度，更訂定了在沒有選擇財產制度時所適用的制度（即訂定一種「候補財產制」）。
在沒選擇任何制度時適用何種財產制度呢？
在這種情況下，適用的是「取得財產分享制」（第一千五百七十九條），這種制度是新《民法典》所規定的候補財產制。這種候補財產制僅適用於自新《民法典》開始生效之日，即九九年十一月一日起締結的婚姻，在原法典即一九六六年的《民法典》生效期間締結而沒有訂立婚前協定的婚姻，仍受該原法典所規定的候補財產制（即「取得共同財產制」）約束。
必須注意的是，候補財產制除適用於沒有訂立婚前協定而締結的婚姻外，縱然當事人已訂有婚前協定，但卻出現該協定未載明所選擇的財產制度、非為有效、不產生效力、甚或已然失效的情況時，法律仍視當事人採用了候補財產制（第一千五百七十九條）。
尚須強調的是，新法典廢除了某些強制受分別財產制約束的婚姻情況。舊法典第一千七百二十條第一款原本規定，沒有進行預先公布程序而締結的婚姻，或年滿六十歲者所締結的婚姻，必須受分別財產制約束。但新法典並沒有這項規定。
在締結婚姻後可否更改財產制度？
在締結婚姻後是可以更改財產制度的，這是新《民法典》的一項新規定，原法典一般是不容許更改財產制度的。
不論所適用的婚姻財產制為何，亦不論該制度是透過婚前協定而選擇，抑或是直接適用法律所規定的候補制度的結果，夫妻都可以透過婚後協定來將其取代或更改婚姻財產制（第一千五百七十八條第一款 a 項及 b 項），而且日後更可以透過新的婚後協定再次取代或更改先前訂立的婚後協定（第一千五百七十八條第一款 c 項）。
一般而言，《民法典》關於婚前協定的規定，在經過作出適當配合後，是適用於婚後協定的（第一千五百七十八條第三款）。
正如前述，《民法典》規範了四種財產制度，但因篇幅關係，下次起本欄會將四種制度逐一介紹．。
分別財產制
──談婚姻財產制之三
2000.04.17見報
《民法典》規定了四種財產制度，並分別定名為分別財產制、一般共同財產制、取得共同財產制及取得財產分享制，本欄將依其難易程度，一連數週為讀者逐一介紹。首先會分析最為簡單的分別財產制，其次是跟分別財產制相反的一般共同財產制，之後會談到較為複雜的取得共同財產制，最後則會介紹四種制度中最為複雜的取得財產分享制。
分別財產制的基本內容在《民法典》第一千六百零一條中有明確規定：「夫妻選用之財產制為分別財產時，夫妻各自對其現在及將來之一切財產保留擁有權及收益權，並得自由處分之，但屬法律規定之例外情況則不可自由處分。」這代表着在分別財產制之下，夫妻之間並無任何因婚姻關係而生的特殊的共同財產，但他們當然也可以像其他沒有婚姻關係的人一樣共同取得某些財產，此時這些財產就由規範「共有」的一般規定所約束。詳言之，在分別財產制中，由於夫妻雙方並無因婚姻關係而生的共同財產，所以在解銷婚姻時便沒有財產分割的問題。如夫妻倆實際上存在某些共同擁有的財產，則可根據分割共有物的一般規定進行分割，也就是無論是否在解銷婚姻的情況下，都可以分割該等財產。
至於有關此制度的財產管理及財產處分等問題，其原則性規定十分簡單：夫妻各自可自由管理及處分其個人財產（第一千五百四十三條第一款）。但在以下三種例外情況下則不適用這項簡單規定：
一、根據第一千五百四十八條第二款的規定，「僅在夫妻雙方同意下，方可將家庭居所轉讓、在其上設定負擔、將其出租或在其上設定其他享益債權。」也就是對於家庭居所而言，縱然夫妻所採的是分別財產制，且該居所僅屬於夫或妻一方所擁有，但若該方（不動產的所有人）未得到對方的同意，其仍不能作出上述的重要處分行為。
二、在第一千五百四十三條第二款 e 項、f 項及 g 項所指的情況下，夫妻一方可管理他方之個人財產。該等情況分別為：1）有關財產是作為工作工具供夫妻一方（即非為財產所有人的一方）專用的財產；2）擁有財產的夫妻一方身處遠方或下落不明，又或基於其他原因而不能管理有關財產，但必須並無具足夠權力的授權人管理該等財產；3）擁有財產的夫妻一方透過委任而授予他方管理權。在上述任一情況下，如要轉讓由非為財產所有人的夫妻一方管理的財產，或在其上設定負擔，均須經夫妻雙方同意，因為一方為財產管理人，另一方為財產所有人，兩者均各有自身的權益。
三、根據第一千五百四十七條第三款 a 項規定，如要轉讓供夫妻雙方在家庭生活中共同使用或作為共同的工作工具的動產，或在其上設定負擔，均須經夫妻雙方同意。例如一對夫妻家住離島，而兩人都在澳門工作，每天均須一同使用汽車上班，那麼即使該汽車本屬丈夫所有，但若其想出售該汽車或在其上設定負擔（例如抵押權）亦必須得到其妻的同意始可。
在分別財產制下夫妻的債務問題
如債務是由夫妻雙方設定、由夫妻一方經他方同意而設定、由任一方為「家庭生活之正常負擔」而設定，又或由管理財產的一方為「夫妻共同利益」而設定，那麼即使夫妻結婚時選擇了分別財產制，該等債務亦須由夫妻雙方負責（第一千五百五十八條第一款 a 項、b 項及 c項）。而在其他情況下，債務便僅由設定債務的一方獨自負責。
至於哪些財產是用作承擔夫妻設定的債務，《民法典》有如下的規定：
註：文中所舉條文，均引自現行《民法典》。
一般共同財產制
──談婚姻財產制之四
2000.04.24見報
一般共同財產制的基本原則由《民法典》第一千六百零九條規定：「……共同財產由夫妻現在及將來擁有之一切財產組成，但被法律排除之財產除外。」由此可知，夫妻一旦採用此種財產制度，他們的一切財產（包括將來取得的財產）原則上便會合而為一，成為共同財產，以後兩人便不分彼此的共同擁有該等財產。然而須注意在此條文中有一「但書」（通常指法律條文中用以規定例外情況或附加一定條件的文字）的規定，當中表示法律排除了某些財產可組成共同財產。
究竟哪些是法律規定不可屬夫妻共同擁有的財產呢？根據民法第一千六百一十條第一款及第一千五百八十四條中的部分規定，該等財產為：
不過，第一千六百一十條第二款又規定，不可屬共同擁有的財產「不包括財產之孳息及有益改善物」。例如，夫妻一方透過死因處分（例如遺囑等行為）獲得一間房屋，而有關處分附有該財產不可由夫妻共同擁有的條款，那麼該房屋便不可作為共同財產，但因出租該房屋而獲得的租金則屬於共同財產，因為租金是民法上的一種「孳息」（所謂孳息，是指因物或權利而生的收獲）。此外，根據這項規定，在對該房屋進行改善工程而使其增值時，所增加的價值便亦屬於共同財產，因為這是有益改善物的價值。
至於因死亡或離婚而解銷婚姻，或以共同財產制以外的財產制代替一般共同財產制時，就必須進行財產分割，夫妻各自取回其個人財產及其在共同財產中所占的半數（第一千五百五十六條第一款及第一千五百七十八條第四款）。
值得注意的是，不論在財產分割事宜上，抑或在其他事宜上（例如共同財產的管理及承擔夫妻債務的財產事宜），根據第一千六百一十一條的規定，取得共同財產制的規定差不多可完全適用於一般共同財產制之上。
這種規定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兩種財產制之間唯一的分別只是共同財產的範圍，也就是除法定不可屬夫妻共同擁有的財產外，在一般共同財產制中，所有財產均為共同財產；而在取得共同財產制中，則是僅於婚姻存續期內（即於該財產制生效期內）取得的財產，方為共同財產。然而，自確定某一財產屬個人財產或共同財產時起，不論生效的是一般共同財產制抑或是取得共同財產制，其所適用的規則都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因此，若在這方面分別對這兩種財產制度作完整及獨立的規範，只會令到法律規定出現不必要的重複。
一如上述，由於除共同財產的範圍外，取得共同財產制的基本內容均可適用於一般共同財產制，故本欄今天不會對該等內容作出介紹，而會留待下次為大家介紹取得共同財產制時再作詳細的闡釋。
註：文中所舉條文，均引自現行《民法典》。